幫很多孩子揮別了疾病的陰霾,卻無法以精湛醫術治癒女兒的病 王聖儒醫師:女兒教會我如何當一名醫師!
17年前SARS爆發時,王聖儒醫師還只是戴N95口罩,穿著全套防護裝備,每天12小時守在三軍總醫院急診室的住院醫師。如今面對新冠病毒蔓延的嚴峻考驗,他依舊守在急診室,但責任卻大不相同!身為兒童感染科醫師,同時也是兒童與成人急診的主任,每天都想著如何為醫院守住第一道防線,以確保就醫病患與同仁的安全,大大小小的防疫事情不斷在腦海翻轉,自從接下防疫工作後,王聖儒醫師幾乎夜無好眠。
時隔5年.依然記得醫師的付出
然而,再怎麼累,「真的很喜歡臨床工作」的王聖儒醫師,在3月依舊排了16個急診班、4個門診,外加不定時的會診。因應人力不足,他也跟大家一樣輪值排夜班;當同仁對新冠病毒存有恐懼時,他願意第一個穿上防護裝備去看疑似感染的病人。對於病人,他總是認真對待。
王聖儒醫師回憶,剛到萬芳醫院任職時,有一天查房,碰到一位媽媽帶著小孩辦出院,對著他問:「你是否之前在三總?你忘記我啦?我生這個孩子時(手指著身旁的小孩),是你陪在我旁邊……」,他猛然想起,原來是在婦產部實習時,眼前這位婦人入院待產,因為先生必須顧水果攤,無法陪太太生產,於是他就陪在旁邊,「當時,手臂還被抓黑青了」。相認後不久,婦人特別送一箱水果到醫院謝謝他當年的陪伴,王聖儒醫師說,「認真照顧病人,終究會得到回饋」,即使時隔5年,受到照顧的婦人依然銘記在心。
孩子的可愛是行醫的動力
跟很多兒科醫師一樣,王聖儒醫師會選擇成為兒科醫師,是因為感受到孩子的生命力。他回想第一次實習,分發到血液腫瘤科,「早上才幫著抽血的病人,可能下午就走了,或聊過幾次天的病人,怎麼幾天後就不見了?留不住病人的感覺很沉重」。
後來不知為何竟然輪了兩次到嬰兒房實習,「跟著護理師幫寶寶洗澡,做身體檢查,就覺得開心;雖然寶寶不舒服會哭鬧,但解決了讓他不舒服的問題,就流露出可愛的一面,有種莫名的成就感」。於是,王聖儒醫師成了兒科醫師,並選擇感染科做為次專科的發展領域,「可以當偵探,猜症狀是哪個細菌或病毒所造成,猜對了,用對藥,很有成就感」。
完成住院醫師訓練後,升任為主治醫師,他跟另外一位兒科醫師被派到三總澎湖分院任職,「一人輪15天的班,和一位助理共同負責門診加急診加嬰兒房,工作量大到要爆肝」。令他難忘的是,有一回碰到颱風來襲,飛機停飛,回台灣休假的同事無法如期搭機回來接班,「本來是上一天休一天的班,我卻連上了三天班,一個人顧著嬰兒房、加護病房、一般病房,一天查兩次房,還有看門診和守急診,根本累到像遊魂一樣」!微笑說出自己當時像遊魂的模樣,讓當年的苦在多年後,彷彿沁出了淡淡的馨香,畢竟那是用生命與熱情熬出來的歷練,成為滋養行醫的養分!
急診戰場.適合速戰速決個性
軍職服務期滿,王聖儒醫師到萬芳醫院服務。「每天早上7點開晨會,然後忙著看門診、查房、教學,帶實習生、寫病歷,一路忙到晚上7、8點才回家,陪伴家人的時間很少,為了能多陪一下家人,就決定轉急診」。還有部分原因源自速戰速決的個性,期望病兒的狀況能在24小時內被專人全程處理,而急診就是這樣的戰場。急診醫師下了班可以關掉手機,不需要牽腸掛肚住院病人的狀況,讓他可以專心陪伴家人。
在萬芳急診室那些年,因看診專業又親切,也會站在父母的角度發揮同理心,因而贏得不少父母的信賴。由於急診醫師是排班制,有日班有夜班,不像門診醫師有固定的看診時間,「有時父母想要帶不舒服的孩子來掛急診,會先打電話到醫院問『王醫師有沒有上班』,如果不是我值班,就寧願等到我有班的時間再來看診」。
他指出,急診醫師的價值,在於從看似普通的症狀察覺出不對勁之處,進而給予積極處置,避免更嚴重的狀況發生。
他說,轉戰輔大醫院後,曾有一個1歲多的孩子燒了3天來掛急診,他看了孩子的狀況後,雖然症狀不典型,但他判斷有九成機會是「川崎症」,即刻收住院,住院兩天依然發燒,符合了川崎症「發燒5天」可施打免疫球蛋白的條件,馬上讓孩子接受注射,搶了治療的黃金時間,免於更嚴重的症狀出現。
王聖儒醫師表示,孩子的狀況被解決了,讓父母終於放下一顆心,可是問題來了,這筆費用竟然需要家長自付,當下,連他也不明白為什麼。原來在醫學中心,符合診斷條件打免疫球蛋白由健保給付;但輔大醫院目前屬於地區醫院,需要患者自付,所幸孩子有保醫療險,最後由保險支付費用。他說,「過去,看病情需要就下醫囑,不知道隨著醫院等級不同,健保給付條件也有所差別,換了醫院,也要調整心態才是」。
〈王聖儒醫師提供〉
花時間溝通.賠上聲帶健康
還是住院醫師的時候,或許是年輕氣盛,王聖儒醫師覺得家長應該聽醫師的;但當主治醫師後,也是爸爸的他,知道父母下決定不容易,更清楚與家長溝通的重要,必要時,提供幾項選擇並分析利弊得失,讓家長一起參與決策。
他以流感治療藥物為例,目前有4種選擇,有公費,有自費;有針劑和藥劑,藥劑又有口服與吸入式,不同的藥物有不同的治療效果與副作用,因應不同年紀和狀況的孩子,各有最適合的選擇,當然選擇不同,費用也有所差異,「清楚說明4種藥物的差異與優勢,讓父母決定用哪一種藥物。尤其兒童急診用藥有選擇的部分多,更需要花時間跟家長說明」。
經常花時間與父母溝通的王聖儒醫師,卻也賠上了自己的聲帶健康,「我有聲帶溝的問題,講話太久,聲音會沙啞。一直想要處理,可是還沒能找出時間動手術」。
照顧女兒而成很會打針的主治醫師
在很多父母的心中,看診仔細的王聖儒醫師很專業,曾有朋友對他說,「我妹說你很神ㄟ」,原來是妹妹的朋友本來要帶孩子從台東來台北找王聖儒醫師看診,後來因故未能成行,就傳照片請王醫師瞧瞧孩子怎麼了,他憑著一張照片判斷是「過敏性紫斑症」,並推薦台東的兒科醫師讓妹妹的朋友就近就診。還有一次聽到媽媽說孩子「一直燒,又出疹子」,他用手機將照片放大,立刻看出問題,原來孩子的疹子是膿痂疹,因感染了金黃色葡萄球菌所致。對於這樣的「神」力,他歸功於「看多了所累積而成的經驗值」。
很多孩子在王聖儒醫師的治療下,揮去了疾病的陰霾。但女兒小米的極重度腦性麻痺合併頑固型癲癇,卻是醫術精湛的醫師爸爸怎樣也無法治癒的疾病!女兒出生時,就沒了呼吸、心跳,當時陪在產檯的他立刻將相機一丟,馬上為女兒進行心肺復甦術,好不容易回復了生命徵象;送到新生兒加護病房時,又一度沒了心跳……「不過,自從離開醫院加護病房後,小米沒有再到醫院掛過急診」,醫師爸爸雖不能治癒女兒的病,卻能用心照顧護她周全。
他說,「女兒該打的預防針,都是我跟醫院申請疫苗,帶回家幫她打的。到醫院檢查要抽的血,也都是我親自幫她抽的」。唯一人未到的那次,「醫檢師扎了4針,還抽不到血,太太很不捨,於是對醫檢師說:她爸爸是醫師,可以回家讓爸爸抽,再送過來化驗嗎?」
打針,是住院醫師訓練的日常,但升上主治醫師後,因拿針筒的機會變少,技術不免生疏,可是王聖儒醫師不時親手為女兒打針、抽血,依然保有手感,偶爾會幫護理師「代打」,他說,「輔大醫院開業的第一年,護理人力不足,還會打針的我就像護理師的後盾」。
為急重症兒童規劃友善就醫空間
比起其他科別的醫師,兒科醫師需要具有更多的耐心,畢竟所面對的患者,有剛出生幾天的寶寶、有會講話卻說不清楚的幼兒,也有懂事的大孩子,「不同年齡的孩子,需要不同的對應方式,才能讓他們配合看病檢查」。
王聖儒醫師說,兩歲以下的孩子,溝通無用,只能用力安撫;2至5歲的幼兒,可以用小禮物做為獎勵,讓孩子願意配合檢查,「診間有貼紙、氣球、小玩具、軟糖,看喜歡什麼就給什麼」;5歲以上的孩子,「懂得恐懼,看病不能硬來,溝通的時間往往會拉長,才能令孩子卸下心防,乖乖接受檢查」。這時,更需要資深有經驗與耐心的醫護人員,以發揮安撫的功力。
在兒科急診看診多年,王聖儒醫師一直期望有個專門讓急重症兒童得到良好照顧的急診場域,來到輔大兒童醫院,終於落實了這樣的心願!不只在空間上,與大人有明顯的區隔,更以「童話森林」做為設計主題,包含牆面有森林與小動物彩繪、裝置藝術,而觀察區一改以往急診室的封閉感,從大片的落地窗望出去,可見彩繪綿羊雕塑等,每一項設計都是針對孩童進行的設想,以降低就醫病童的焦慮不安。
值得一提的是,王聖儒醫師的童心在「星空注射室」一展無遺,由於幼兒血管細小,打針時,需要在黑暗空間以蛇燈找血管,「就讓滿天星斗陪伴孩子,藉由數星星,忘卻打針的疼痛與置身黑暗的恐懼」。
女兒教會醫師爸爸的事
不可否認地,因為育有一個狀況特殊的孩子,讓王聖儒這位兒科醫師更懂得父母的心,不只在看診時,用更多的耐心和時間,與孩子、父母溝通,更在遇到想放棄孩子的父母時,用自己的例子鼓勵父母,往往一句「原來醫師也會有一個這樣特殊小孩喔」,拉近了雙方的距離,自然也聽進了他的鼓勵。
醫師的身分讓他的孩子有病痛時,可以隨時得到專業照顧,但他想到半夜時分,父母面對必須看診的孩子卻無處可去,內心將承受無比的煎熬,因此,自從到輔大醫院後,就一直積極規劃增加兒童急診醫師的人力,唯有24小時提供駐診,才能給孩子與父母更多的健康與安全的保障。這個願望終於在今年1月達成,目前有5位兒科急診醫師輪值,提供全天候駐診,肩負急重症病童及兒虐兒童的第一線醫療窗口。
王聖儒醫師曾說:「小米是上帝派來的天使,她教會我如何當一名醫師」,的確,如果不是女兒,或許現在的他可能在忙於追求名利,而不是思索怎樣可再跟院方爭取增加兒童急診的醫護人力,好提供24小時兒童急診服務的急診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