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幸運可以請到育嬰假，多半媽媽會選擇待在家裡帶孩子。但是《老雜時代》的作者林欣誼，把珍貴的育嬰假，用在「全職工作以外的夢想專案」，花上一年和先生、孩子走訪全台灣鄉鎮雜貨店，最後催生了台灣記錄鄉土文史的精采之作《老雜時代》，讓人大呼這位媽媽未免也太有體力了吧。

        事實上，這都要感謝大兒子Uni當時的「不合作運動」。林欣誼當時在報社跑文化線，本以為Uni出生後只要找到保母就好。怎奈找保母的過程一波三折，不是找到黑牌，就是兒子無法適應，或是育兒觀念有所出入。若遇到孩子生病，林欣誼工作又碰到滿檔，難免蠟燭兩頭燒。「記得有一年我在跑國際書展新聞，每天行程滿檔，但保母打來說兒子發燒，只得下班帶他去跑急診。那時正值二月近半夜，天氣冷又得坐在榮總大廳等他上廁所（作病理化驗用），簡直焦頭爛額。」

        許多媽媽看到這大概都能感同身受，那種忙不過來的無奈焦急，她決定跟報社請一年的育嬰假，自己帶孩子。「我其實是閒不下來的人，剛好那時國祥（先生，攝影師）一直想去拍訪老雜貨店，我們便決定以一人拍照、一人寫作的方式，看能不能做點什麼出來。」

育嬰假另類工作計畫起跑

        他們先跑一、兩趟老雜貨店試水溫，發現只要肯花點時間跟老闆聊天，多半都能挖到些家族或在地小故事。這些故事以老雜為中心，擴展出去緊扣著昔日台灣的文化與產業發展，讓人很難不一秒栽進舊時代氛圍，非常觸動人心。眼見這方法奏效，夫妻倆決定認真執行，打算跑遍全台各縣市，以記錄這些富有人情味的小據點，串成一幅完整的台灣文史地圖。

        「只是當時Uni才兩歲，每趟帶著他跑，實在非常非常累。」林欣誼前後共跑了十六趟，一次出去短則一兩天，最長連續一週，簡直像是密集的公路旅行。「打包要帶一大堆東西，奶粉、尿布、餐具、食物剪，喝了奶要找地方洗奶瓶最麻煩。」林欣誼笑說。而這麼小的孩子坐這麼久的車，難免亂叫亂動，或是當時還沒戒尿布，Uni若突然要大便只得手忙腳亂找地方清理。

        既是非常時期，就得祭出非常育兒法。林欣誼說因為常在移動或訪問，吃飯時間不固定，荒郊野外路邊有什麼可以吃也就吃了，有時甚至晚上住哪也不知道。什麼味精、醬油不能碰，糖果、餅乾對小孩不好？林欣誼笑說自己原本也想當潔癖媽媽，但因為長時間在外移動，那些斤斤計較的育兒法則，例如定時定量、規律作息，得通通先丟到一邊。

 從「來亂的」小麻煩，搖身變成最佳公關、公嬤心頭寶

        他們採取隨機作戰的方式，每到一個鄉鎮就隨處繞繞，不是靠先生敏銳的「老雜雷達」，就是詢問當地人，才能找到符合外觀適合拍攝、年代夠老，經營者又願意受訪的完美對象。就算好不容易找到，還得提防兩歲多「還聽不懂人話」的Uni衝出來把店裡櫃上的糖果掃掉，到處亂摸亂玩亂跑。

        但沒想到原本是小麻煩，換個角度也會變成小公關。有些店家見一人上門詢問，本來半推半就、心懷疑懼，但見第二人帶著Uni進來，心想：「有小孩應該不是詐騙集團啦！」才答應受訪。也曾在一家台中柑仔店，夫妻倆跟阿公聊天，阿嬤一邊帶孫，一邊把Uni帶進去客廳玩。聊了兩小時後，阿嬤才把Uni帶出來說：「我剛剛已經把他餵飽了，還煎了荷包蛋給他吃。」

        「有些鄉下老人討厭外地來的陌生人，但對小孩都蠻友善，若遇到店裡本身也有小孩的，大家都樂意幫忙。」在嘉義也有一個阿公把Uni抱到隔壁麵攤一去就是大半天，直說他長得好像誰誰的孫子。不擔心孩子像連續劇裡演的一樣被抱走嗎？林欣誼笑說她很放心把小孩交給這些可愛的鄉親顧，甚至偶爾讓孩子嚐點雜貨店裡「成分不明、保存過期」的零食也無妨，陪伴出遊的孩子總要給他點甜頭，況且，這也是在重溫爸媽這一代人幼時共同的記憶。

 全家田野行換來獨特的童年記憶

        因為這些老雜踏查之行，Uni不到三歲，就已經環島過了。當然旅途中不只有工作，也會彈性安排些同樂活動以撫慰Uni身心。像是去雲林蚵田坐牛車、搭恆春紅柴坑港的海底船，或到太麻里多良車站追火車。「那時晚上最常住的是汽車旅館，因為唯有汽車旅館才有大浴缸，讓喜歡玩水的Uni在一天過後可以玩個過癮。」林欣誼說。

        回想起這段全家一起完成的老雜奇幻之旅，林欣誼說這的確是可遇不渴求的機緣，畢竟人生不會再有這樣的體力跟時間去執行一次。雖然Uni對於那些旅程已記憶模糊，但這本書的誕生，Uni的確出了不少力，親子關係也因此緊密許多（雖然過程少不了爭吵責罵啦，她說）。

        至於Uni到底還記得什麼？林欣誼笑說可能當時在外奔波多了，唸小一的兒子現在很怕出門，假日只想安安靜靜宅在家玩。這學期他開始下課自己走路回家，回家前最愛到樓下的7-11買東西。「雖然兒子以後不會有雜貨店可逛，但每個年代都有每個年代生活的樣子，無所謂，而且現在的7-11也很有人情味。」她說。

        「完成《老雜時代》這本書，讓我知道自己原來很容易因為沒產出而焦慮，不是可以專心在家帶小孩的媽媽。只能說很幸好，全家一起創造了這回憶。」《老雜時代》在2017年贏得Openbook「美好生活書」獎，像是在告訴媽媽們，不管繼續上班、在家育嬰，或設法在育嬰期間玩出新花樣，找到適合自己的生活，就是最美好的生活。

Profile

林欣誼

1980年生，台大外文系畢業，熱愛鄉土文史，曾任報社文化記者

 
🔖 母親群像Her Stories → https://mombaby.feversocial.com/p/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