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男輕女桎梏下學會安靜「媽媽也受盡委屈」,長大後最想做的就是「要回以前失去的東西!」
從小在重男輕女的傳統家庭中長大,作家小花媽淡淡分享了幼時的壓抑與不快樂;然而,更不快樂的,是媽媽!
爸媽總是在吵架
常有人問:「妳長大後要幹嘛?」每當被問到這樣的問題時,我都會斬釘截鐵地說:「要回我以前失去的東西!」
有記憶開始,我的父母吵架就沒有停止過。為了錢吵、為了家裡的大小事務吵、為了媽媽身材不像其他太太一樣勻稱吵、為了前兩胎都是女生吵、為了親戚來家裡抱怨家裡很髒應該打掃吵,總之,什麼都能吵。
「安靜」是小時候的唯一
因此,從小到大我們學到的就是安靜。
妹妹寄養在鄉下,照顧她的嬸婆是個聾啞人士,妹妹很安靜,具體來說,是不會說話。在應該學習語言的時候,她沒有練習的對象。而在北部的我,很早熟,早早就學習了安靜不要鬧。
當時還住在家裡的姑姑,帶著我去紡織工廠一起工作,我坐在車間,安靜的吃著姑姑買給我的炸彈麵包,先吃葡萄乾、再吃掉尖尖的頭,再挖出裡面的麵包來吃;一個炸彈麵包,我可以吃一個下午,因為我沒有事做,姑姑很忙,還要顧我這個小屁孩。
自己家媽媽卻無法作主
後來,媽媽不做美髮了,把妹妹接上來,有了弟弟,一切看似會變好,但沒有,有了弟弟,大家就說下一胎還會是男生。媽媽緊接著又懷孕,家裡住不下了,只好去找其他房子,在妹妹還在肚子裡,我們搬家了。
媽媽一直憤憤不平,屬於她的廚房,是姑姑們決定款式的。原因很瞎,說我媽不懂,所以由我姑姑她們來決定,對媽媽來說,是一種登堂亂搞的行為。
女人怎麼就會為難女人?
後來妹妹出生,弟弟發病,全家從萬眾矚目弟弟、到人人唾棄媽媽跟我們幾個小孩,彷彿我們都不應該生存在這個世界。弟弟生病沒用了,我們是女生本來就沒用,看著一個個生理性別為女的人,對著我們說女生沒用浪費錢,真的,我覺得自己不該出生。
慶幸的是,媽媽對我們很好,雖然她把更多心力放在弟弟身上,但我們都明白,就像是母憑子貴的後宮嬪妃,即便齊妃的台詞永遠都是「三阿哥又長高了」,但有三阿哥,她就有皇帝的蒞臨。
(因為家中想要男孩,媽媽便又懷孕了......)
關於姑姑們的故事......
那時候我很怕放假,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永遠在學校裡;每個周五放假,我們就會去姑姑家。去姑姑家在物質上是種享受,但心靈上很痛苦。
A姑姑對我們很好,會帶我們去吃好吃的東西,但會一直問我們媽媽在家的表現,有沒有買新衣服、有沒有買好吃的,最後的結論是:「又在亂花錢!」
我不明白,大手大腳花著錢的A姑姑家,為什麼可以下這樣的結論,但我們不敢反駁,反駁的後果就是一連串的碎念,所以我們安靜。
被當廉價勞工和取笑
B姑姑家就是,看似溫暖實質恐怖的地方。B姑姑家做生意,假日缺人,我們就是補充勞動力。
一起去的成員,除了我們家以外,都可以開心地玩樂、買零食、玩玩具。而我們家的小孩,早上吃完早餐開始掃地,掃完地後洗毛巾、端茶給客人,然後聽B姑姑跟客人說媽媽的壞話,以及她怎麼當組頭賺錢。
如果不小心灑水,或是地沒掃乾淨,或是毛巾沒洗好,大腿內側、上手臂內側等等看不見的角落,就會留下痕跡,捏出來的瘀青,是每次回家媽媽跟爸爸吵架的理由。
B姑姑也會買東西照顧我們,她會買好漂亮的裙子給其他人,再買上面印著大片風景圖的T-shirt給我們,然後說這個很適合我們。我們不敢多說什麼,因為說了會被說不惜福,還會被說窮還敢挑。
後來妹妹裝病不去,我也想裝病,但還是被拽著去;小妹後來也加入這個行列,她也很慘。
爸爸究竟是什麼心態?
某次,B姑姑說要幫我剪頭髮,剪漂漂亮亮的頭髮,我被B姑姑叫上椅子,她抓起我的馬尾,喀擦聲伴隨剪斷絲帛的聲音,我的頭髮迅速地散落在地上。當下,我連哭都沒辦法,因為是我爸爸授權的,而他隨後就進來,看著我失去馬尾像狗啃的頭說:「剪得很漂亮,我早就看這些孩子的頭髮不順眼了,浪費錢。」
然後要我把地掃乾淨,轉頭去誇獎B姑姑的小孩頭髮綁包包真可愛。我還是安靜,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哭。
回家後,媽媽看著我的頭髮,跟爸爸大吵一架。回房間後,她摸摸我的頭說:「沒關係,我們把他留回來好嗎?」我沒有說話,媽媽哭了。
(為什麼為難女人的,總是女人?為什麼爸爸不站在自己這邊?)
再到後來,高中時,爸爸把我存錢買的獵人鬧鐘摔爛,我以為我有底氣了,就反駁了他,換來的是皮帶的前端金屬條上,有我的頭髮跟血。我再度安靜,在家、在客廳,我會安靜。
不用看別人臉色,才有了自己
出了社會後,擁有了經濟能力,也終於能夠講話了!能夠當主持人,我就會積極拿起麥克風;有出書的機會,我就寫書把過去的痛苦轉成幽默,我的目的只是講出來,把過去隱藏在我安靜底下的東西,講出來。
在聚會中,我一個個反駁親戚們說的惡劣失真言語,而我講話很快,他們沒有機會講話,只能說著敬老尊賢之類的廢話。
而媽媽那個屬於別人的廚房,開始擺上我們買的東西,碗筷、鍋子、砧板、櫃子,最後,我們搬了家,重新布置自己的廚房。媽媽也放棄了屬於親戚的爸爸,去找自己的生活模式。
而我,把頭髮留回來,染上各種顏色;把鬧鐘買回來,也買了各式各樣自己喜歡的電器。更重要的,我把聲音找回來,我用自媒體,把自己的想法、生活,分享出來,找到同好,擁有支持我的人!
努力擺脫原生家庭陰影
曾經有人說,我在公開場合說這樣的話,對於沒有公眾場合可以說這樣話的人不公平。但我只想說,在我還小沒有能力的時候、在剝奪我自主性的時候、在任意行使我財產的狀態的時候、在毀滅我說話的權力的時候,怎麼沒有人跳出來,為我說聲「公平」呢?
像我這樣的大人,要終其一生去療癒自己童年帶來的影響,要不斷的告訴自己很棒、要學習怎麼正確的去愛自己、要勉勵自己去闖去嘗試、要拆除擋在生命前方的高牆,甚至,要肯定自己是有被愛以及愛人的能力,才能踏出生養小孩的那一步。
一定可以的!找回自己的幸福
我永遠記得,新書發表會上,舉手的那對年輕夫妻,他們問我說:「我好怕沒辦法正確愛我的小孩,我很擔心自己複製了父母教養的那一套,想問妳,我們有資格生小孩嗎?」
隨著年紀漸長,希望大家都能找回屬於自己的東西;無論是物質的,或是無形的,都要把他們,一個個放回來。
我很開心,當時我跟那對夫妻說:「一定可以,而且,只要保持這樣的自省,小孩一定會幸福的。」
作家張慧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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