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兔是班上一個人見人愛的小女生，人際關係很好，對師長也非常有禮貌。但是我中年級剛接班時，低年級導師向我交代，她對「家庭」或「媽媽」這類關鍵詞比較敏感，甚至可能會難過地大哭，請我多加留意。

不過，開學過了好久，我只覺得小白兔是個體貼的小孩，情緒沒有任何不對勁之處，在校也不會讓人擔心。她始終保持一貫的天真、開朗，笑臉迎人。

離婚的爸媽，過度體貼的孩子

然而我也明白，這孩子心裡真的有個難處，因為開學沒多久，便接到她爸爸打電話來。他和小白兔的母親正鬧得相當不愉快，小白兔目前是由爸爸照顧。

從通話裡及小白兔的敘述中，大約勾勒出爸爸是個認真、踏實的人，為了女兒努力工作，也希望給予孩子足夠的愛來彌補缺乏的部分。但由於工作時間長，壓縮了親子相處時間，常常當他下班回家，女兒已進入夢鄉，所以特別拜託我若孩子在學校有什麼狀況，一定要跟他反映，他想要更了解孩子的心情。

看得出來，爸爸真的非常努力在照顧孩子，非常關心她，聯絡簿簽名及老師交代要帶的東西，一次都沒有遺漏過。我想起開學時曾發下一張自我介紹的學習單，有個欄位是「我心目中最重要的人」，小白兔在欄位中寫下：「我最親愛的爸爸」。而小白兔也很努力，懂事地不讓父親多操心。

可是，接受家人所給予的愛與陪伴是孩子應有的權利。小白兔的過度體貼，看在我眼裡，只覺得不捨。

孩子哭著問媽媽真的愛我嗎？

轉眼過了一年多，小白兔在班上一直沒有太大的情緒狀況，還曾在課堂中分享與爸媽出遊的愉快經驗，逗得全班哈哈大笑。

對此，在一旁觀察的我，心中產生兩種想法：第一種是小白兔是非常堅強的孩子，隨著時間過去，她已經能好好地自我調適來面對家裡的情況，甚至可以自在地與同學們分享；另一種則是希望透過分享故事，讓大家知道她也有愛她的爸爸和媽媽，來隱瞞難過的真相。那麼，是哪一種呢？

原本我以為是孩子漸漸長大了，她心中的傷口或許已經開始癒合。然而，一天下午快放學時，兩個小女生悄悄來向我報告：「老師，小白兔今天早上在廁所裡大哭得好傷心……」看她一整天都表現得很正常呀，怎麼會突然大哭？

隔天，我特別找個機會將小白兔留在教室，與我獨處。我問她：「老師聽說你昨天在廁所裡哭？」
看她點點頭，我接著問：「能告訴老師原因嗎？」
她並未馬上開口，反而思考了一下後，先反問我：「老師，你能答應我，不跟爸爸說嗎？」
在得到我的保證後，她瞬間嚎啕大哭起來，邊哭邊說：「老師，我真的好想媽媽！我實在忍不住了，才跑去廁所哭的……」

沒想到小白兔這次的潰堤，是因為音樂課時，老師為了配合母親節的活動，請全班一起練習一首與媽媽有關的歌曲。同學們都認真投入在唱歌，小白兔原本也是，只是溫暖的旋律加上溫馨的歌詞，讓她心中長久以來對於媽媽的思念一下子激湧而出，一向堅強的她再也承受不住這股情緒，跑到廁所大哭一場。

「老師，我好想念我媽媽……我媽媽真的愛我嗎？」

紅了眼眶的老師

這句話從一個十歲的孩子口中說出，頓時讓我紅了眼眶。我告訴小白兔：「你是爸爸媽媽的孩子，他們一定很愛很愛你的！」
「可是有一次，爸爸跟我說，媽媽在和他吵架之後，說她不愛我們了！後來我都沒有再見過媽媽，我好想念她……」她淚流不止。

我心中滿滿的捨不得。一個小孩，竟然得承受是否被父母疼愛的疑惑，平時卻又要表現得這麼堅強。然而即使如此，這仍是小白兔必須面對的生命課題。於是我對她說：「老師真的覺得你是個很堅強的孩子。其實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的家庭狀況，以及你心中受傷的地方。可是你真的隱藏得很好，好到讓我天真地以為你已經調適完整了。現在聽到你內心的真實想法與恐懼，真的讓老師很不捨，也很難過。

「爸爸媽媽的感情狀況，是他們之間要處理的難題。他們的關係未來會變成怎麼樣，誰也無法確定。但老師一定要再次跟你說，不管是爸爸還是媽媽，他們一定都是非常愛你的！就算現在他們沒有在一起，你也永遠都是他們的寶貝。」

幸福是與爸爸、媽媽，過著簡單、平凡的生活

有次上課時，我問同學們：「你認為什麼是幸福？」並傳下一個小白板，請他們拿到時，匿名寫上回答。大多數答案像是：幸福就是要擁有許多財富、幸福就是要長命百歲……但其中唯獨有一句話：

「幸福就是與爸爸、媽媽，過著簡單、平凡的生活就好。」

原來，幸福是這麼容易，卻也這麼得來不易。

書名/《當老師真是太棒了》 

作者/黃俊堯

出版社/寶瓶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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