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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群像】妮妃雅背後推手!詩人吳俞萱帶孩子脫離框架,「玩」出自由模樣

在變裝皇后妮妃雅征服全世界的同時,他的成長經驗,也引起了《媽媽寶寶》的好奇:這樣自由的靈魂,如何能在台灣的教育環境中自由伸展?曾在全人實驗中學教學的老師俞萱,現同時也是妮妃雅的經紀人兼好友,也是這段路上,守護他的重要推手之一。她也是知名的詩人、藝術家和一位母親。讓我們來看看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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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 年五月,「蕉佛」妮妃雅.瘋(Nymphia Wind)成為《魯保羅變裝皇后秀》第一個奪下冠軍的臺灣人,返台後掀起一陣變裝皇后的旋風,各方邀約如大浪般襲來,在成名的狂風裡,有一位在後台悄悄守護妮妃雅航行的人,她是吳俞萱。吳俞萱是妮妃雅就讀全人實驗中學時的老師、現在的經紀人,她也是知名的詩人、藝術家和一位母親,但這些身份都不能標籤吳俞萱,正如妮妃雅不稱她「老師」,兒子小川也不喊她「媽媽」,「就是叫我『俞萱』。」吳俞萱說。

吳俞萱
(吳俞萱是妮妃雅在全人中學時的老師,後來成為他的朋友、經紀人。)

從小爸爸就要她:「不要太努力唸書」

不按社會體制訂定的遊戲規則建立人際關係,源於原生家庭建構給她「玩」的核心思想。吳俞萱的雙親都在學校教書,卻希望她從小就「不要太努力唸書」,特別是父親,總在女兒熬夜讀書的時候告訴她「考試不重要」,寧可要她多出去玩。「從社會標準來看,我爸爸是一個成功的人,他可以按照現實世界裡的遊戲規則,知道怎麼升學考試、不被控制,『玩』到當一個大學教授。」因為父親是對社會體制很駕輕就熟的人,才深刻了解這個體制不值得過度投入,一直告訴吳俞萱「快樂最重要」,「所謂的『玩』就是可以去駕馭它的意思,你沒有被它擺佈和囚禁。對我來說,就是用一種享受的方式去開展一個對等的關係。」

吳俞萱的父親在大學教授文學,啟發她脫離這個世界,跳脫實用結構、利益考量的角度端看人事物,用更詩意的眼光看現實生活怎麼構成。一次父女在街上散步的時候,看到建築上的大型廣告帆布,帆布上人物的臉都有一個洞一個洞,「他就要我去觀察,然後去想:作為什麼樣的人是有辦法像這樣被穿透?我們還在,但我們卻自由地讓風有路可以走。」

父親的陪伴,是吳俞萱至今不斷提醒自己必須「脫離體制,保有創造自由」的原生力量,「這個行為模式原本像配戴一付詩意的眼鏡,但現在它已經變成我的眼睛了。」這也深深影響她日後陪伴孩子的方式。

吳俞萱
(吳俞萱和妮妃雅在美國公路旅行)

擺地攤、賣詩作....做喜歡的事,找尋自己的模樣

在吳俞萱13歲那年,父親過世。失去支柱的母親自然希望女兒可以有穩定的職業,期望吳俞萱能服膺社會的價值體系,例如讀國立大學、成為公立教師,她確實也遵循媽媽的期待進入成大中文系,甚至修了教育學程。然而這個女兒乍看聽話,卻仍想向母親證明她有「玩」這個制度的能力,只是不選擇投入,「學程最少要修滿26學分,但我修了24學分就停下來,那最後空白的兩學分是為了我自己。」吳俞萱說,她拒絕被披上分數、價值或禮數這類的標籤,「反抗媽媽其實是反抗媽媽所繼承的世界觀,而想起爸爸就會讓我不斷回到自己的真實需求和夢想。」

大學畢業後的吳俞萱不像多數同儕考公職或進研究所,二十出頭的她對未來還不確定,因此決定留在空白之中,她在臺南孔廟對面的府中街擺地攤、賣自己的詩和畫,晚上去酒吧打工,「我也不是真的要賺錢,只是想做自己喜歡的事,好玩就好。」吳俞萱創作,並尋找能貼切表達她的感受的形式,像是寫詩、攝影或跳舞。

「詩是一個只要有紙筆就可以開始做的事,但當我覺得自己受困於文字思想的符號,我就會拋下念頭,專心順著身體的流動去跳舞,恢復感受和表達的自由。」在探索的過程中,慢慢舞向三字頭的吳俞萱開始出版多本詩集及文集,漸漸累積出知名度,看似已成功玩出自由脫俗的人生選擇,仍有個未解的遺憾。

為得到媽媽認可,生一個孩子

「生命唯一的不滿足只剩下跟媽媽的關係了,所以我想為她生一個孫子。」吳俞萱毫不避諱地吐露自己奮力擺脫社會規則,還是被困在母親期待中的矛盾,「我出版第一本詩集是為了得到我媽媽的認同,但她看我居無定所、接案工作,會問我要玩到什麼時候?如果我這輩子注定要讓她失望,那我是不是要為她生個孫子?那是她默默期待的事,也是我對媽媽的愛和愧疚。」她笑著說。

這個生孩子的理由聽起來很魯莽,但她非常清楚要付出的代價,甚至抱著要放棄最熱愛的創作的準備,全心全意投入照顧一個新生命,「我已經玩過啦!玩的意思是,我知道怎麼投入一首詩和一支舞,我不需要再做什麼去表達我是誰了。」2017 年,吳俞萱迎來她的兒子「小川」,為了和媽媽建立關係而生育的意圖,很快就被改變。

吳俞萱
(吳俞萱和兒子小川)

希望孩子自由,先面對不自由的自己

「我希望我的孩子是自由的,所以我必須面對不自由的自己。」在陪伴小川長大的過程裡,吳俞萱意識到培養自由的生命是雙向的過程。她曾誠實地和小川分享自己是為了外婆生下他,但她對小川的愛已經超過了最初的意圖,小川聽完後回應:「謝謝妳決定生下我。」沒有特別的情緒,更沒有批判,只有純粹的感謝。

「不像成人的自尊心很重,小孩移動自我的心念快速,擁有強大的同理心和想像力,他沒有匱乏感和佔有慾,所以不像大人容易感到受傷或有剝奪感。」和小川的對話中,吳俞萱常常感受到自己被他療癒,「小川能很輕盈地打破我的框架,他的回應很快就鬆動我原本的矛盾。」

從嬰兒翻身的過程中,領悟到放手

在小川剛出生三個月左右,嘗試想要翻身。看著他滿身大汗,試著用兩隻小手臂辛苦地撐起身體,讓吳俞萱忍不住伸手扶著他的背,以為能讓小川輕鬆一點,「沒想到他大哭,他不要我的幫忙。他讓我知道,我自以為善意的幫助,其實是對他的不信任和不尊重。」

哭就是自我意識初出茅廬的展現,小川拒絕外力的幫忙,他需要去感覺痛苦,因為自己撐起自己的過程本來就有掙扎,但在這個過程中會感覺到力量,那是學習的一部分。「即使我當時已經去過實驗學校當老師,但我實際在面對自己的小孩的時候,仍然會忍不住去幫助他、干擾他。」這個經驗後來成為一個重要的教育原點,提醒吳俞萱不要用大人的視角去介入小孩的選擇。

吳俞萱
(吳俞萱和全人中學的孩子們)

吳俞萱投入實驗教育的契機,是在報紙上閱讀到有關「全人實驗中學」(簡稱「全人」)的招生資訊,吸引她實地拜訪。有別於吳俞萱自己的升學經驗,她看到全人的孩子能自由自在地投入他們想做的事,不在乎別人的眼光,連她都渴望成為全人的學生,「在那裡,你學習為自己而活,想要一個人獨處、不進教室上課都可以,如果你修太多課,學校甚至會希望你退掉,留給自己多一些空白,去探索自己的興趣。」於是吳俞萱開始在全人擔任老師,也認識了還沒成為妮妃雅的曹米駬 Leo。

第一次見到13歲的 Leo,他正在跟好友共享耳機安靜地聽音樂,但有時又像隻小猴子,在校園的樹林裡到處爬樹,常常在紙上和牆上畫畫,「他既可以融入群體,同時又可以很享受孤獨,他擁有多種生活型態可以投入。」吳俞萱似乎第一眼就看穿 Leo 從一而終回應生命的多變能力,「現在的妮妃雅也是,他在『玩』世俗規則的同時又可以做自己。」Leo 參加國際變裝皇后賽事,但有別於娛樂目的較強的主流變裝,他是以自身成長的文化經驗為靈感打造如藝術品般的造型,備受矚目和肯定。

相信實驗教育將成為改變制度的力量

「Leo 在全人生活這六年,都是依循自己的內在心願去建立他與世界互動的結構,而不是去符合外界給予的框架和標準。」吳俞萱分析,Leo 從很年輕開始就有充足的探索自由,他在全人會主動創立做衣服的社團、找同學一起進行服裝走秀、獨立編導現代舞演出,那都是他建立穩固內在機制的過程,也有助他在未來面對外部的質疑時,能夠保持堅定的自我,「他在做的事一直都沒有變,只是舞台變大、資源變多了而已。他始終都在享受創造的自由。」

妮妃雅是臺灣實驗教育下具有代表性的案例,但吳俞萱不否認國內的實驗教育環境還在成長中。看過父親實踐「玩」體制的可能性,她不將自己侷限在體制外的全人做實驗教育,也到偏鄉帶原住民的孩子創作,更進過市政府公營的實驗教育機構任教,但實驗教育的成果極可能不是學生的成績和技能,而是學生面對困難和挑戰的生命特質,考驗家長和學校的雙方價值觀究竟是以孩子的潛能發展為主體,還是陷入維生工作的焦慮層次。即便困難重重,吳俞萱依舊堅信實驗教育在未來能創造的價值。

她說:「他們可能會成為改變體制的力量啊!」例如18歲從全人畢業的 Leo,歷經十年才獲得臺灣主流價值更多的理解,甚至直接翻轉國內變裝皇后地下化的處境,也讓世界看見民主化的臺灣,成為臺美交流的外交大使。

李俞萱
(吳俞萱帶兒子小川體驗不同國家文化,最後落腳德國學習。)

大人也有機會改變,孩子會重新照亮我們心底的孩子

七歲的小川目前也是接受實驗教育的孩子。雖然不是特別富裕,吳俞萱和同樣投身實驗教育的先生仍決定在小川入學前開始旅行,他們到美國、保加利亞、秘魯等實驗學校擔任老師,順道讓小川體驗不同國家的文化和學校的氛圍,並讓孩子自己選擇要去哪間學校學習,最後小川選了德國的民主學校。

「在臺灣常常會受到別人的目光打量,有一種靜默的暴力。但德國人非常善待每一個人的差異,他們行為上的冷漠和疏離,正是尊重和包容個體空間的表現。」每次回臺灣,吳俞萱形容小川就像是個「試劑」,讓她明顯看到德國和臺灣的差異,「例如星期一去爬山,遇到的山友會問小川怎麼沒去上學,而不是問他對這座山感覺如何?」主流的臺灣人還是習慣成自然地以單一價值觀去檢視孩子。

邁入四字頭的吳俞萱接觸實驗教育多年,雖然比多數人懂得脫離框架,她不否認身上依然殘留過去接受主流教育所留下的印痕,但她相信無論有沒有接觸過實驗教育,就算是大人都有機會改變。

「有一個很簡單的方式,你只要有一個念頭出現,就立刻問自己這個念頭是哪來的?你會發現你的每個念頭和行為都可以追根究底,找到自己承襲的信念來源。」例如為什麼在學校要稱呼提供教育服務的人「老師」,以及在家中要稱生育孩子的人為「媽媽」?

「我在全人教書的時候,師生都是以名字相稱,所有學生都叫我名字,打破威權關係的階級。我也希望小川不要受制於我的年紀和經驗而遵從我,我們是平等的,隨時能一起創造我們共同的生活。」吳俞萱說。

所以小川開口說的第一個字不是「媽媽」,「是『燈』。他一起床想要開燈,所以會喊著燈。」孩子就像是一盞指引的燈,照亮大人心底已經黯淡的孩子,曾經也是如此單純地、跳脫功利主義地賞玩那些進入生命的新鮮事,提醒著大人自己也曾是讓他們的父母重新開燈的孩子,就像吳俞萱最初抱著放棄創作的心態迎接小川,卻又被小川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重新啟發,只要永保「玩」的初心,即便是一名忙碌的母親仍能持續創作出美麗的作品。

文/林梵謹;圖片提供/吳俞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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