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凝結的公車氣氛

某天的上班時間，在公車上，我抱著三歲多的弟弟坐在博愛座。忽然間，他一直扭來扭去，用他平常不太小聲的音量，然後跟我說：「媽媽，我的陰莖好癢。」那瞬間，我也搞不清楚，是上班公車裡滿滿的人潮本來就大家無聲，因此，弟弟的聲音聽起來特別大聲，還是因為他說了這句話，顯得公車特別地安靜－－是尷尬的那種安靜。

瞬間降到冰點的氣氛，也凝結了我的腦袋。我趕緊深呼吸一口氣說：「你不舒服嗎？要不要試著換個姿勢，坐在我旁邊看看？」他還是很不舒服地扭著他的屁股，手抓著他的褲襠。我接著說：「你看起來還是很不舒服，那我們等一下下車去找廁所，看看怎麼了，好嗎？」他有一點被我安撫下來，但感覺起來是多願意忍耐一點。我開始跟他講起，等等我們要去的公園有什麼好玩的？不知道有沒有沙可以玩？說不定有長長的溜滑梯等等。他的注意力，慢慢地被我轉移，開始跟著我的故事走，暫時忘記身體的不舒服。

後來，下了車，我跟他確認需不需要去廁所，他表示不用。我們就直接往公園出發，後來也沒再聽他說起不舒服。

教孩子正確使用性知識

我在這件事發生後不久，遇到了我的教養夥伴（也就是專欄的另外兩位作者），我忍不住跟他們大吐自己當時車上的尷尬。我感覺到，那童稚音所發出的「陰莖」二字，凝結了整個車廂。

這個經驗，讓我（們）思考到一個問題：當我們教給孩子性教育，開始給孩子正確的性器官命名，開始讓孩子對自己的身體更有意識。無論是透過日常生活中的談話，或者是繪本的運用，孩子也會開始使用我們所提供的知識。孩子會開始使用這些內容，與成人對話，但當孩子還無法辨別「公開場合」與「家中自在」環境的不同，其語言使用接受度也會跟著不同，家長需要為自己跟孩子撐出一個空間，幫助自己與孩子一起梳理這落差的經驗。

如何回應孩子對於性的表達

首先最重要的，必定是成人的自我安頓。當大人自我安頓後，能夠以自在放鬆的態度與孩子互動，這也才能幫助孩子放鬆下來。例如：在公車上，我趕緊深呼吸一口氣，那對我來說，是重要的情緒調節。因為，在那一瞬間，雖然我的孩子沒有感覺到有什麼不同，但身為成人的我，我知道在公車發出「陰莖」二字會給周遭帶來多大的尷尬。如果我沒有先穩定自己，我的聲音或說話的方式會透露出緊張，而大部分的孩子會透過非語言的傳遞，也感覺到緊張。

再來，分成兩部分回應孩子，一個是當場的回應，一個是事後的討論。當場的回應，先是安撫孩子不舒服的情緒，像是在公車上與孩子的對話，安頓他的不適，包括：一起想辦法－－「試試看換個姿勢」，以及同理他的不舒服－－「你看起來很不舒服。」

安撫孩子的不舒服，最主要的目的是讓孩子的杏仁核，也就是主管情緒的腦部區域，能不再被刺激，可以覺得舒緩。同時，也判斷當下環境合宜的身體開放界線，因為是公開場合，也不適合直接把褲子脫下搔癢。因此，我當場是用說故事的方式，轉移掉孩子對不舒服感的注意力。

好在，當時孩子的不適沒有大到轉移不了。當次的經驗，看起來順利落幕，但假若周遭的人有給出一些反應，而孩子感覺到有所衝擊，也可以跟孩子再多做一些討論，例如：當孩子說出陰莖二字，而阿公阿嬤說「你羞羞臉，亂講話！」此時，可以讓孩子知道每個環境、每個人習慣使用的語言不同。有的人會對認識身體討論的多一點，有的不一定，所以，大家對身體認識使用的語彙，不一定一樣。（推薦文章：性教育從家中開始．0～6歲教學重點）

父母須不斷升級能力

而在我們家，可以講陰莖、講鳥鳥、講雞雞，但在別的地方，像是阿公阿嬤家或是學校，大家可能不習慣說這些事，所以每個人聽到的反應會不一樣。

我可能會說：「剛剛你說陰莖，阿嬤說你亂講話，你是不是不喜歡阿嬤這樣講？」試著先核對與安撫孩子的感受，接下來說：「我猜，阿嬤是不習慣聽到陰莖這兩個字，就像阿嬤都用鳥鳥，而媽媽用陰莖說你尿尿的地方。媽媽覺得在我們家這樣講沒有關係，但阿嬤覺得有關係。我們家裡的習慣，跟阿嬤的習慣不一樣。」讓孩子慢慢理解，每個人對同一件事情的反應會有所不同，藉此共同練習「尊重個別差異」。

漸漸地，孩子透過父母給的觀點，同時也會融合自己經驗到的脈絡。孩子會慢慢地辨別得出來，在哪些環境可以說「陰莖」，而在哪些互動中，說「鳥鳥」大家會比較自在，並逐漸建構出使用語言的能力。

當爸媽願意開始在家中給出幼兒性教育，老實說，父母會面臨更多關係中以及大環境的挑戰，因此，爸媽的技能也需要不斷的更新，才能夠一直升級打怪。此時，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各種支持自己的方式，可以有「爸媽苦水團」，或是「爹娘一起想辦法社群」。父母安穩了，孩子才有機會也跟著穩住、長大。（推薦文章：用「愛」打造基礎．建立孩子正確性教育）



楊舒聿 諮商心理師／性諮商師
現任：杏語心靈診所 治療師
　　　新竹市生命線員工協助服務中心 講師／諮商心理師
　　　芸光兒童與青少年性諮商中心 諮商心理師／性諮商師

證照：諮商心理師執照（諮心字第001317號）
　　　台灣性諮商師證書(編號17006)

經歷：國防醫學院 心理輔導室 諮商心理師
　　　杏陵諮商所 諮商心理師
　　　台北監獄性侵害加害人長期團體 諮商心理師

專長：性議題、親密伴侶溝通議題、依附關係親子議題

芸光親職性商團隊心理師
芸光親職性諮商的心理師，受過依附關係親職團體訓練與兒童性諮商培訓，擅長協助家長建構以健康依附關係為主的親職效能技術，協助家長理解孩子的性發展樣貌、性好奇與性探索行為的意涵。同時彙整家長個人、伴侶或家族影響親子關係的因素，協助家長建構能支撐孩子性發展的家庭性教育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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